高中的時候,有次為了寫報告,為了取得關於漢文帝的歷史紀錄,我買了柏楊版資治通鑑的第五集,,那時候翻書一看,覺得柏楊這傢伙真是離經叛道,寫了一堆有的沒的東西做什麼,於是乎邊看邊罵,看完了再買下一本,繼續再罵,一直買了十三本,看到第十三本的時候,我沈默了,我思索著這人一生的經歷,和他所寫出的文字,以及所指出的中國文化的問題,還有他對普世價值的看法。我承認,他才是對的,我過去被灌輸的歷史教育和對中國文化的認知方法是錯誤的。然後就花了我幾乎所有的積蓄,買齊了整套資治通鑑,而也在我高二的時候,柏楊終於翻譯完了整套司馬光的資治通鑑,總共72本,我花了快一年的時候才看完。
後來我去買了柏楊最著名的小說『異域』回來看,一看不得了,我哭的西哩花啦的,以前從來沒想到過,會有那麼一群人,背負了那麼沈重的使命,在遙遠的異鄉,為了一個信念在戰鬥著,當中的英雄事蹟,深深震撼了我。也很憤怒的是,為什麼歷史課本不教這些事情,後來就去買了二次大戰的書才知道,原來書中的人物,都是歷史上了不起的英雄,像李彌,二戰中,滇緬戰場最重要的人物之一,中國八年抗戰裡最重要的勝利之一,松山會戰就是他打的,但是歷史課本上卻見不到這個名字。我對過去從小被灌輸的黨國教育感到憤怒,也開啟了我脫離蒙昧無知的歲月。
然而最讓我深刻的是柏楊本人的遭遇,柏楊在1968年,翻譯了一篇大力水手的漫畫,漫畫內容是大力水手父子飄流到一個荒島上,父子兩想同時競選總統,於是柏楊為求生動,將大力水手的競選演說,開頭用了蔣中正常用的『全國軍民同胞』,這觸及了當時兩蔣的敏感神經,情治單位便以『挑撥人民與政府情感』為由,將柏楊逮捕,並且施以軍法審判,之後長達九年的牢獄生涯,讓柏楊妻離子散,內心受盡煎熬。
而這些過程,柏楊都以生動的筆觸記錄了下來,例如當他妻子在他被關進景美軍法監獄的第二年,向他提出離婚的時候,他形容那一天他妻子來看他,全程不發一語,但他心裡已有數,當會客時間結束的時候,他已經知道這段婚姻不可能繼續了,但是他心中仍有一絲的盼望,希望妻子能對他說一句安慰鼓勵的話,即使是虛偽的也好,但最後也落空了。
而在柏楊回憶錄裡面,不只是這些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的描寫,也看到了許多人性的光輝,例如他被關在綠島的時候,他的老同學警備總部的政戰主任韓將軍飛到綠島看他,和他坦白說他的案子無能為力,但是韓將軍卻也當場向所有的指揮官拜託,請他們照顧柏楊,這在當時,是對一個政治犯所能付出的偉大友情。
而柏楊的牢獄生涯裡,也認識很多其他的政治犯,他們的遭遇,他們的人生,柏楊也都描繪出那個時代的沈痛與荒謬。
在我年少的時候,透過了柏楊的生花妙筆,不只是重新認識了我們的歷史、我們的過去、我們的文化。更重要的是能以一種全新的心態去看待這一切。我最感謝的,還是透過了柏楊筆下的人物,包括他自己,去體驗另一個人生,體會那些深深烙印在生命裡的印記,我沒有經過那樣的人生,但也能從那樣的記錄裡,去體會了尊重人,重視一個人思想、生命、自由價值的真諦。
柏老一路好走。
- May 01 Thu 2008 23:57
紀念柏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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